更新时间:2017年05月18日 18:06
”杨御史道:“小弟连日也要来,只因衙门中多事,未免辜负芳辰。”
三人说着话,走到堂上相见,更了衣,待了茶,遂邀入书房中看菊。果然黄深紫浅,摆好两隅,不异两行红粉。吴翰林与杨御史俱夸奖好花不绝。三人赏玩了一会,白公即令家人摆上酒来同饮。
饮了数杯,吴翰林因说道:“此花秀而不艳,美而不妖,虽红黄紫白,颜色种种鲜妍,却终带几分疏野潇洒气味,使人爱而敬之。就如二兄与小弟一般,虽然在此做官,而日日陶情诗酒,与林下无异,终不似老杨这班俗吏,每日趋迎权贵,只指望进身做官,未免为花所笑。”
白公笑道:“虽然如此说,只怕他们又笑你我不会做官,终日只好在此冷曹,与草木为伍。”杨御史道:“他们笑我们,殊觉有理;我们笑他便笑错了。”吴翰林道:“怎么我们到笑差了?”
杨御史道:“这京师原是个名利场,他们争名夺利,正其宜也。你我既不贪富,又不图贵,况白年兄与小弟又无子嗣,何必溷迹于此,以博旁人之笑。”
白公叹口气道:“年兄之言最是,小弟岂不晓得?只是各有所图,故苟恋如此,断非舍不得这顶乌纱帽耳。”
杨御史又道:“吴兄玉堂,白兄清卿,官闲政简,尚可以官为家,寄情诗酒。只是小弟做了这一个言路,当此时务,要开口又开不得,要闭口又闭不得,实是难为。只等圣上册封过,小弟必要讨个外差离此,方遂弟怀。”
吴翰林道:“唐人有两句诗道得好,若为篱边菊,山中有此花,恰似为杨兄今日之论而作,你我自乐,看花饮酒,自当归隐山中,最为有理。”
三人一边谈笑,一边饮酒,渐渐得情投意合,便不觉诗兴发作。白公便叫左右取过笔砚来,与吴翰林杨御史即席分韵,作赏菊诗。三人才待挥毫,忽长班来报:“杨御史老爷来了。”三人听了,都不欢喜。
白公便骂长班道:“蠢才,晓得我与吴爷、杨爷饮酒,就该回不在家中了。”长班禀道:“小的已回出门拜客,杨爷长班说道:‘杨爷在杨爷的衙门里问来,说杨爷在此饮酒,故此寻来。’又看见二位爷的轿马在门前,因此回不得了。”
白公犹沉吟不动。只见又一个长班慌忙进来禀道:“杨爷已到门进厅了。”白公只得起身,也不换冠带,就是便衣迎出来。
原来这杨御史叫做杨廷诏,字子猷,是江西建昌府人,与白公也是同年,为人言语粗鄙,外好滥交,内多贪忌,又要强做解事,往往取人憎恶。
这日走进厅来,望着白公便叫道:“年兄好人一般都是朋友,为何就分厚薄?既有好花在家,邀老吴、老杨来赏,怎就不呼唤小弟一声,难道小弟就不是同年?”
白公道:“本该邀年兄来赏,但恐年兄贵衙门事冗,不得工夫干此寂寞之事,就是杨年兄与吴舍亲,俱偶然小集,也非小弟邀来,且清宽了尊袍。”
杨御史一面宽了公服,作过揖,也不等吃茶,就往书房里来。吴翰林与杨御史看见,只得起身相迎同说道:“杨老先生今日为何有此高兴?”
杨御史先与杨御史作揖道:“你一发不是人,这样快活所为,瞒了我,独自来受用?不通不通。”又与吴翰林作揖,因致谢道:“昨赖老先生大才润色,可谓点铁成金,今早送与石都督,十分欢喜,比往日倍加敬重。”
吴翰林笑道:“石都督欢喜,乃感老先生高情厚礼,未必为这几句文章耳。”
杨御史道:“敝衙门规矩,只是寿文,到也没甚么厚礼。”
杨御史笑道:“小弟偏年兄看花,年兄便怪小弟;像年兄登贵人之堂,拜夫人之寿桃,撇小弟就不说了!”说罢,众人都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