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04月24日 22:36
离的姥姥亦是很早就为初离算过她的命理。一切,似乎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所以谁都别得意,各有各的好。就尽情享受眼前的两全其美。日后谁赢谁输,是日后的事。真正聪明的人,甘心做木偶,从不强求。至少,谁,连同自己都不会耻笑他们打算得太过完美。
姥姥终于离开。初离被冠了新的姓——黎初离。并且以黎家二小姐之名,入住黎府空关多时的“遗吟轩”。
遗吟轩本名不叫遗吟轩,而叫彩吟轩。是专程为当初黎老爷迎娶的三姨太徐彩吟而建的。徐彩吟本是花街当红花旦,生得清冽,弹得一手好琴,并且卖艺不卖身。偶尔遇见黎老爷,动了情,也就卖了身。还是处女,看到梅花般的落红之后,就被赎了身。顺理成章。
有权有势的男人,动情,不需要理由。而若是有人对他们动情,他们的有权有势就是理由。
只可惜红颜命薄。徐彩吟进门不久便离奇自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成了永久的迷。死在了黎老爷爱她最为深切之时,或许也是好事,对谁都是好事。总之黎老爷从此再未纳妾,将彩吟轩改名为遗吟轩,成为永久的哀悼之地。起初还有侍女日夜打理,后因传言闹鬼,怕是徐彩吟冤魂未散,叫了人做了法,虽是平息了风波,却也就再无人踏访。
初离被侍女带去洗漱打扮的时候,黎老爷黎承威回到府中。舒琴迎上前去将来龙去脉详细说明了一番,柔情似水。
“这…安排在遗吟轩,合适么?”
“老爷请放心,那屋子是做过法的,没有大碍。而且这孩子,透着股灵气,命也硬。即便有鬼怪,想必也不敢侵扰。借此机会除了黎府闹鬼的传言也罢。”
“那便随夫人的安排吧。那孩子,带来我看看。”
黎承威思索片刻,发现这到也还算是个一举两得的方法,便也不再阻拦。只是倘若真的有冤魂,徐彩吟的冤魂,会有多痛苦——我也曾是你心里的宝贝,我一生苦难,终于美好起来,却死得凄惨。你不知道。不知道也罢。只是区区数年,我已成为你心中驱之不及的鬼怪。
舒琴一脸顺意的欣喜。吩咐下去,不久,初离由侍女带领来到正厅。此刻的初离,一派仙女下凡的模样。水灵动人,娇小可爱,只是眉眼间淡淡的哀愁,也成了洗涤不去的神秘。
“初离见过老爷。”聪明如初离,举手投足的贵族礼仪并不需要过多教导。
“抬起头来。”黎成威命令得简单。
而在初离扬起脸与他对视的一刻起,他便就此再也无法在她面前拘泥过多威严。灵气逼人的孩子,往往一眼,就可以征服很多成年人。不需要理由。
“以后不用叫老爷,要叫爹。记住了吗?”黎成威显然已经放低了姿态,他下蹲至与初离一样的高度面对着她。仿佛等着她叫出那一个字,确认一种拥有。
“爹。”初离念出这一个字的时候,顺从地并没有回旋。只是她心里清楚。面前的这个人,不是爹——爹死了。
“哈哈哈!好女儿!”黎成威笑得开怀,如获至宝地举起初离,又让她对舒琴叫娘。当然也叫了。当然。也不是。
——娘也死了。
初离并不喜欢有丫鬟跟随。她喜欢独处。亦或者,对她而言,身边的“人”总是太多。她是有阴阳眼的孩子。
而下人似乎也不敢多在遗吟轩逗留,他们亦是担心着有鬼。其实真的是有鬼的。而那些身边的鬼并不可怕,可怕的在心里。
初离常常与徐彩吟的鬼魂四目相对,只是她视而不见。姥姥灵走前吩咐,要做平凡的孩子。况且,她也早已经习惯身边那些无处不在的游灵。初离可以感觉到来自徐彩吟的,深深的悲伤和憎恨。那样的冤气,强烈得使整间屋子没有任何别的鬼魂寄居。这样很好,清静。
徐彩吟的鬼魂相貌惨烈狰狞。她身下挂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不明物体,小小的,连着一根肠子一般的经脉。她的脸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前的容貌,腐烂的脸颊一点点脱落下来,顺着血液和浆汁,如同一盘被焖得粉嫩的猪头肉。而她还有她的琴,虽然已经完全无法再弹。琴弦被一根根扯了下来,缠绕在她的脖子上,身体上,各个部位,勒进肉里。看的见分层的肌肉骨络。
徐彩吟只如此这般日以继夜,继续掉肉,继续腐烂,继续被深深勒紧。然后一脸阴郁地盘踞在遗吟轩里某个暗无天日的角落。或许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可以看见她,因为初离甚至不屑多看她一眼。
死状惨烈的鬼太多了,不足为奇,初离没有兴趣。而她总是想,活着,要活着,死了多无聊。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无所事事,或者追随着什么人。什么看不见她的人爱着那个人却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拥抱亲吻谈笑风生。
死了多不好。多可怕。